她找我做交易,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
但我知道她的性格——嚣张跋扈、不可一世、横冲直撞。
比起背地里捅刀子面上扮圣母的温初玫,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。
所以我选择跟她合作。
我慢慢跟她周旋,“你想叫我做什么?你要知道,纪燕回不可能给我太多的脸面。”
她在我面前停下,我这才看清她脸上的粉有多厚,就像戏子的脸谱,透过粉底依旧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皱纹跟溃烂的疮口。
“很简单,把我的骨灰交给纪西楼,这个你能办到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我觉得自己在做梦,要不然遇到的事怎么一件比一件离奇。
岳红拢了拢耳边的发,姿势确实优雅,只是发丝撩起时我看到耳后及下巴上的疮疤,应该是梅毒感染。
那些密密麻麻红肿流脓的疱疹溃烂一大片,看得我一阵恶心。
“别怀疑,就这么简单。”岳红有点站不住了,连退两步在床边坐下。
“纪燕回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,我死后他怕是连个全尸都不会留下。
而温初玫即将临盆,先不说我是否见得到她,就说她那厉害的手段,怕只会阳奉阴违。
思来想去,也只能求你了。
你虽然蠢了点但胜在良心未泯,况且我手里有你感兴趣的东西。”
她言行举止间已然露出病入膏肓的疲态,可头脑还很清晰,说的头头是道。
好奇完全被她勾了起来,我太想知道,在我不曾参与的纪燕回的过去,到底活跃着怎样一个女人。
我应下她的要求。
但她生怕我得到信息后违背诺言,逼我用自己的性命起毒誓。
我照做后,她松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祥和的笑。
但眼里的绝望跟苍凉越发浓烈,几乎要溢出眼眶。
“那个女人就是温初玫的妹妹温初芮。”
我惊愕的看着她,以为她胡扯八道。
“我怎么会跟温初玫的妹妹长得相像?”
温初玫跟以前的我可是没半分相似。
岳红笑的风轻云淡,“温磊一直是个处处留情的主,你跟温初玫的妹妹长得相似有什么好奇怪的?
或许你们有着相近的血脉,说不定还是一个妈生的!”
“这不可能!”我妈生我是才十七八岁,温初玫大了我八|九岁,她的妹妹怎么也比我大,我妈总不可能十四五岁就生孩子。
无图无真相,肯定是岳红在诓我。
这个可恶的女人,都要死了还来玩我。
岳红轻蔑说道:“不相信你就去问纪燕回呀。
他曾跟温初芮爱的死去活来,我还以为他非君不娶了呢。
没想到,他后来竟然跟温初芮的姐姐在一起了。”
非君不娶!
这么浓烈的感情吗?
我狠狠抠了手心一把,指甲都陷进肉里,我才冷静下来。
我问她:“那温初芮现在哪里?既然跟纪燕回爱的死去活来,又怎么会便宜自己的姐姐?”
岳红很享受我大受刺激的模样,她哈哈的笑着,笑了几声又喘的厉害。
她确实到了强弩之末。
“这个你就要问纪燕回了。
那温家之前不过是申城名贵末流,这几年名声才响亮起来。
我从不把温家放在眼里,所以他们的家务事我并不关心。
只知道温家有个甜美可人的小女儿,在申城有些名气。
不过这几年,确实没人提起她。
可能见纪燕回变成了穷小子,不想跟他交往,选择出国了吧。”
我不禁联想到肖珂的话,纪燕回最爱的女人成为这场内斗的牺牲品。
难道她真的心灰意冷出国去了?
消息有点杂,我需要时间消化。
止住这个话题,我问她纪燕回要的资料在哪。
她了无生气地倒在床头,看上去虚弱不堪,但她的声音里满是憎恶跟厌恨。
“纪燕回切断我跟西楼的退路,整个纪氏都落入他手,我自然也不会叫他好过。那份资料,我权当人情送给了韩将军!”
这个女人够狠,自知死路一条,索性把水搅浑,挑起纪燕回跟韩将军的矛盾,方便纪西楼苟延残喘。
房门突然推开,纪燕回进来了。
他眼里明显带着躁,问我,“聊完了吗?”
我点了点头,告诉他岳红把资料给了韩将军。
纪燕回一副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,神色阴沉的可怕,后牙槽迸了又迸。
他对岳红冷笑,“你以为这样纪西楼就能赢?我捏死他的法子有上万种!”
岳红气的吐出一口鲜血,指着他的鼻尖诅咒,“纪燕回你不得好死、断子绝孙!”
这句话太歹毒,我转身就想捂住她的嘴。
纪燕回充耳不闻,握着我的手却更加用力。
离开病房,他脸色阴鸷,眼里乌云翻涌,像是酝酿着狂风暴雨。
他对虎子道:“对外放出消息,我要带白月去温泉山庄避暑。”
虎子跟他合作多年,瞬间明白他的意思。
我听得有些模糊,只见虎子转身进了病房。
纪燕回带我到地下车库,上了一辆不起眼的轿车。
很快虎子兜着岳红下来,他们坐进纪燕回常坐的越野车里。
越野车出发。
我恍然大悟,纪燕回玩了一招移花接木。
若纪西楼偷袭他的轿车,死在车里的便是岳红。
那么纪西楼就成了杀死岳红的元凶。
这世上怕是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——
我千里迢迢来救你,最后却亲手葬送你。
“若纪西楼不来呢?”我忍不住问纪燕回。
纪燕回勾唇一笑,眼里全是冷冽的光,“若不来,我就把岳红丢到农场喂狗。”
“别!”我登时想到自己发的毒誓,拉住他的手乞求,“给岳红留个全尸。”
纪燕回锋利的目光盯着我,那审视的目光令我不自在。
“她给你说了什么,竟叫你为她求情?”
精明如他,什么都藏不过他的眼。
深吸一口气,我婉转地问:“岳红说温初玫有个妹妹叫温初芮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我的下颌被纪燕回狠狠捏住,像是把我骨头捏碎一样,一刹间痛的我直掉眼泪。
“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!”
他阴翳的目光像一把刀,割断我心底仅剩的一丝侥幸。
原来纪燕回心里真有一个女人。
一个谁都替代不了的女人。
他爱初芮,我是替身。
他狠狠丢开我的脸,像是丢弃破烂抹布,我整个人重重倒在座椅上。
脑子如同被暴风卷过,变得混沌不堪。
“爷,我在岳红面前发了毒誓,若不保存她的骨灰,我将死无全尸。”
木讷的留下这些话,我像只怯懦的麻雀一样噤了声。
因为我知道自己微不足道,充其量只是个暖床的工具,像毒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压根不会放在心上。
他要的是杀之而后快。
车子载着我们朝海蓝湾驶去。
快到别墅时,我想起小爱还在动手术,求纪燕回把我送到医院。
他像看傻|逼似的睨我,“我的计划重要还是闲杂人的手术重要?”
这就是他的真实面目,目空无物、冷血自负。
若将来我对他没有半点价值,他是不是也会这么残酷的对我?
我不敢想象。
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。
车子驶入海蓝湾时,我接到林雪珍的电话。
她告诉我,手术失败了。
堵住心脏碎洞的塞子一下被人拔了起来,哀伤、绝望、悲痛等负面情绪像山洪一样从心底漫延上来,淹没我的世界。
我像溺水的人,陷入一片死寂。
耳边是纪燕回的呼喊,他唤了我好多次,我充耳不闻,仿佛置身于别的世界。
这个世界寒冷而孤寂。
纪燕回来了脾气,揪住我的衣领质问:“你发什么神经!”
我猛地回神,用尽力推开他,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他。
“都是你,都是你!要不是你,陈扬跟小爱怎么会死,他们都是你害死的!”
我愤怒至极,一边骂一边哭。
纪燕回拽我进屋,我在他怀里挣扎踢打。
他重重将我丢在沙发上,面如死水的看着我,“我把你惯出毛病来了。”
我笑着站起来,笑声越大眼泪越多。
“对,我有病,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从来都没错!
纪燕回,我曾以为你给我遮蔽风雨,哪晓得你只会叫我不见天日!”
“我看你是疯了。”纪燕回端起茶几上的水朝我脸上泼来。
水是凉的,却呛得我直咳嗽。
我抹开脸上的水渍,癫狂怒骂:“岳红说的没错,做尽坏事的人一定会不得好死、断子绝孙!”
不过一刹,纪燕回眼睛红的可怕,像是翻涌着万丈高的血浪,令人想起地狱修罗。
恐惧油然而生。
我慌忙后退,步子还没迈开,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。
他的力气很大,直接将我扇倒在地,半张脸都麻了,除了一片火|辣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我摸了摸嘴角,手指便是一片血迹。
这是他第一次打我。
我认了,我嘴贱,我活该。
他在我身侧蹲下,伸手揪住我的长发,眼里全是凉薄跟盛怒。
“白月,你喜欢相互伤害对吗?老子现在满足你。”
说着,他用力一扯,撕碎我的群里,不顾这是客厅,直接将我压|在茶几上,凶狠的闯了进来,把我一劈两半。
我疼的连倒抽凉气的机会都没有,呼吸全部卡在喉咙里。
他用力将我的腿拉到最大,像是打桩一下,次次都到尽头。
豆大的汗从他脸上滑过,他眼里一点爱欲都没有,全是不可遏制的愤怒跟狠绝。
“断子绝孙是吧,老子现在就在你肚子里弄个种来,有本事你亲手掐死啊!”
“滚!”我用力扭打反抗,疼痛愈演愈烈,不禁叫我想起那晚他的暴行。
恐慌袭来,我骂的更凶,折腾的更猛。
他彻底失去耐性,大掌按住我的口鼻,在他变|态的进攻中,我彻底失去知觉。
等我醒来时,已经是傍晚,浑浑噩噩的,什么都记不得了。
小静探入半个脑袋,她问我能下楼吃饭吗。
我猛地想起小爱,哭着从床上跑下去,毫无头绪的狂奔。
小静一把拽住我,惊慌道:“姜云在医院,小爱的后事他帮忙料理。枭爷禁了你的足,你不能出门。”
明显纪燕回叮嘱过小静,我不能叫小静为难。
整个人缩在沙发上。
小静打开电视,无意间调到申城新闻。
新闻报道温泉避暑山庄发生火灾,多辆汽车被烧毁。
果然,纪西楼还是对纪燕回下了死手。
可惜他还是没有玩过纪燕回。
这两个人,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,下毒手时一个比一个狠绝。
他们纪家肯定受到了诅咒。
岳红的遗愿我是完成不了了。
我本就是个命苦的女人,也没想过将来会善终,那个毒誓对我影响不大。
许是上天对我食言的报应,第二天我就高烧不断,起先小静给我吃了点退烧药,可到了夜里温度还是居高不下。
小静只好联系肖珂。
肖珂冒雨过来,给我打了退烧针,高烧变成了低烧,我被折磨的没丁点力气,胃里翻江倒海吐的到处都是。
没办法肖珂给纪燕回打电话,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聊的,最后肖珂送我去了纪氏医院。
折腾了大半天,医生也没说个所以然,只是说我心情低落免疫力下降,休息几天就好了。
我又被肖珂带回别墅,病情稍微得到控制。
可每天都浑浑噩噩,不知今夕何年,更不知身在何处。
姜云处理完小爱的事回来了,他不敢在我面前提一个字。
我更是不敢多问。
就这么熬着,一周过去了。
小静是个活跃的孩子,下午吃完饭她找来几把水枪,跟我一起捉弄院子里岿然不动的保镖。
到后来姜云加入,我们相互滋水,还别说出点汗心情就是能好点。
我被小静滋了一身水,滋的不停地后退,突然倒在一个坚硬的怀里。
脸上的笑意随着熟悉气息的入侵渐渐消失。
我僵硬的在他怀里竖着,一动不动。
小静跟姜云赶紧藏起身后的水枪,像见了猫的老鼠踱步过来,恭敬地打招呼,“枭爷。”
“嗯。”纪燕回淡淡应下,顷刻的功夫语气徒然一凛,“病好利索了没就玩水!”
余光瞥到他扬起的手臂,我一下想到前几日他打我的情景,本能的缩紧了脑袋。
“啧!”纪燕回不悦地咂舌,抢走我手里的水枪丢给姜云。
接着身子一轻,他把怯懦的我扛了起来。
我浑身湿透了,黏糊糊的,被他箍在怀里很不舒服。
“我自己走。”
“啪!”他一掌拍在我屁股上,声音响亮,我屁股顿时火辣辣的疼。
知道他生气了,我不敢继续言语,由着他带我上楼。
进了卧室,他连自己的西服都没脱,一把扯掉我湿透的连衣裙。
虽然知道他回来肯定是干这事,但我心脏还是忍不住地抽了抽。
闭上眼,我呆愣地站在他面前,任他发泄。
耳边是他脱掉外套的摩擦声,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窜入鼻腔,曾经多么好闻,现在就多么厌恶。
忽然一双火热的掌撑在我腋窝,像抱孩子似的将我高高举起。
他臂力惊人,我自认清瘦却没体轻到这个地步,生怕自己掉下去,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。
他带我去了浴室,把我放在洗手台上,自顾自地走到浴缸旁边放热水。
“你干嘛?”我被他的举动弄懵了,难道他今天要玩新的招式?
我不确定大病初愈的自己受得了他的折磨。
他背对着我,肌理饱满的脊背在灯光的照耀下,露出结实的线条以及莹润的光泽。
“不干。”
他显然会错意。
虽然心里有气,但脸上还是微微一烫。
坐在洗手台上我盯着对面的墙发呆。
很快浴缸放满水,他把我抱了进去。
自己则坐在浴缸旁的小凳子上,很认地的给我撩水、搓背,俨然一副伺候我的姿态。
我见过他太多面,兴奋的、愤怒的、冷冽的、残忍的……
但我从没见过他细致的伺候人的一面。
这太反常,我有点慌。
他粗粝的大手来回在我背上抚摸,一下又一下,像是要给我抚平那些丑陋的疤。
我被他摸得酥痒,微微躲了躲。
“还疼吗?”他问我。
“不疼了。”
刚答完,他的手从我背上滑到我脸颊,“我问你,脸还疼吗。”
那天他离开前狠狠给了我一耳光,我那半张脸直到第二天都没消肿,耳朵嗡嗡叫了很久。
我垂下眼眸,轻轻摇了摇头。
疼不疼,对他而言有区别吗?
反正他折磨我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他双手捧住我的脸,逼我跟他对视。
“肖珂给我说你生病时,我正跟纪西楼的人周旋,所以没能回来陪你。
后来肖珂给我说你低烧不断,医生却没查个所以然来,我很慌。”
说到这他顿住了,我从他眼里看到着类似于在乎的东西。
不过那种情绪一闪而过,他的双眸继续沉静幽暗。
“我把岳红的骨灰给你带回来了。
骨灰盒子里有道符箓,是我专门去庙里求的。
我悄悄跟佛祖许愿,若有报应有诅咒都落我身上。
不会影响到你,你别怕。”
他这话是委婉的告诉我,他担心我前几日的病是鬼祟作怪,所以才把岳红的骨灰带给我,还特地给我求了一道平安符?
他为什么要做这些?
想用这种方式感化我迷惑我,好叫我继续留他身边做替代品?
我抬起手臂,轻轻抚摸他的脸颊。
纪燕回,我这辈子估计到死都不会离开你。
但这颗心,确实不敢再爱你了。
他温柔地把我从浴缸里捞出来,用毛巾擦拭我身上的水渍,轻柔的像是照顾婴孩。
手指经过我平坦的小腹时,他喃喃道:“等初玫把孩子生下来,我就跟你备孕。”
跟我备孕?
叫我生个受人唾弃的私生子吗,就像韩恪那样受尽世人的鄙夷,甚至连亲生父亲都厌弃?
我条件反射般推开他的手。
他表情一滞,眉头微蹙。
就在这时,他外面的手机响了。
他单手抱我出去,另只手接听电话。
因为离得近,我听到电话那头虎子焦急的声音。
“枭爷,太太产检回来的路上被纪西楼的人掳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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