慌张挂了电话,纪燕回也正好收了线。
“送我去医院,我妈出事了。”我紧紧拉住他的手腕,像是拽住最后的依靠。
危难时刻,我本能地把他当做我的精神支柱。
那通电话似乎也给他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。
他的表情一直严肃。
见我一脸慌张,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,安抚道:
“你冷静,别担心,我叫姜云送你过去。”
我满脑子都是池娟受伤的样子,没工夫猜测他遇到了什么麻烦,也没时间等姜云过来送我去医院。
连声道别都没有,我匆匆跑出月亮湾。
月亮湾比海蓝湾的地段繁华,外面的出租车不少。
很快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纪氏医院。
现在我只相信纪氏医院,所以刚才叫赵萍把池娟送到那里治疗。
关键时刻还能报纪燕回的名字走个后门。
路上我心慌意乱,满脑子都是最坏的结局。
车子到了医院门口,我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,腿脚软的可怕。
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急救室的。
看到门口的赵萍,我仿佛才活了过来,一个劲的问她:“娟姐现在情况怎么样?严不严重?”
赵萍握住我的手,尽量冷静地对我说:
“你别急,医生正在检查。
我们送娟姐来的路上,她还能跟我对话,神志很清晰。”
我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,暗示自己,不能慌不要乱,我还要照顾池娟,池娟需要我。
即使这样想,但恐惧跟压力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。
我有点扛不住,呼吸一直堵在胸口,就像被人扼住咽喉。
我多希望这个时候,纪燕回能在我身边,哪怕什么都不说,我心里多少能踏实点。
可他总是忙忙忙!
没多久姜云来了。
再次见到他,我恍若隔世。
我跟纪燕回的恋爱史,就是一部相互伤害的血泪史。
姜云是最完美的见证人。
简单地跟他打了声招呼,我就紧张地盯着检查室,期待医生赶紧把检查结果拿给我。
姜云跟我熟一点,他递给我一杯热饮,安慰道:
“月姐,你别担心。
我来的路上枭爷已经吩咐,用最好的医生给阿姨治疗。
他还叫我带来几个兄弟,照顾你跟阿姨。
小静回老家了,等她回来我也叫她过来陪你。”
我没精力跟他寒暄,只是苦涩的笑了笑,道了声谢。
一个小时后,医生带着检查结果出来。
他特地把我请到办公室,一脸严肃地跟我说:
“患者情况不容乐观,肇事车辆冲力大大,患者多处地方骨折。
最为严重的是盆骨跟耻骨,几乎粉碎性骨折。
我需要集合几位专家一起为患者动手术。
最快也得明天。”
脑袋轰的一声,仿佛原子弹炸开。
我什么都听不见,只觉得眼前一暗,差点晕倒过去。
好半天我才回过神,张嘴问话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
“医生,那手术后、我妈、我妈能不能恢复正常?”
医生叹了口气,微微垂下眼睑,低声道:“患者后半生怕是要在轮椅上度过。”
接下来医生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见,失魂落魄地走出他的办公室,哭着去病房看望池娟。
她意识尚在,只是疼的受不了。
见我进来了,她生生忍住疼痛,忍的满脸是汗,还不停地安慰我。
“我没事,你别丧着一张脸。
赶紧回去睡觉,年底了你事多,千万别把自己累垮了。”
我紧紧拉着她的手。
我俩的手掌一个滚烫一个冰冷。
她疼的全身发烫。
我吓的浑身冰冷。
看着她慈爱的眉眼,我不停地告诫自己,不要哭不要哭。
可眼泪还是涌了出来。
嗓子忍得都僵硬了,才没发出嚎啕的声响。
“傻孩子,哭什么……”池娟见我流泪,她也跟着一起难过。
我跪在床边,脑袋埋在她怀里,一个字都说不出口,只是不停地哭。
最后还是赵萍把我们分开。
为了叫池娟睡个好觉,为明天的手术养精蓄锐,护士给她打了一针,很快她睡着了。
我抽噎着从病房退出去。
姜云的下属站在门口守着。
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,我跟赵萍要了一根烟,打了三次才把火机点着。
吸了一口烟,我叫赵萍把经过详细地说一遍。
出了这么大的事,肇事司机还逃逸了,我不相信这是个偶然。
尤其是下午我才狠狠收拾过温初玫。
赵萍也吓坏了,她自责道:
“傍晚吃过饭,店里来了几个大单,我们都忙得人仰马翻,娟姐自告奋勇去倒生活垃圾。
垃圾池你也知道,就在店外不远处的小巷道里。
平时也没什么车辆经过,谁想到会冲来一辆车。
是我的失误,这种事怎么麻烦娟姐去做呢。”
听完她的叙述我心里更加确信,有人特地而来。
虽然心里锁定了仇人,但无凭无据我不能直接打上门去。
正烦着呢,姜云过来了。
他从兜里摸出手机,点开一个视频叫我看。
视频内容是池娟受伤经过。
虽然天色已晚,路灯昏暗,但我还是认出池娟的身影。
她纤瘦的身体被一脸报废的越野车撞倒,像抛物线似的坠入垃圾池。
光是看看我都觉得疼。
紧接着,一个清瘦的身影从车里闪了出来。
他带着一定鸭舌帽,再加上天色昏暗,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。
不过三秒他就逃窜出了巷道。
这抹身影,我看着眼熟,但一时间想不起他是谁。
“这是我的人,在附近的便利店调取出来的监控。
现在我已经吩咐下去,顺着这个视频跟那辆报废的越野车查下去。
你别担心,有枭爷在,他一定能给你住持公道。”
我渴望过太多次,希望纪燕回给我住持公道。
可他从没给过我一个满意的答复。
吃一堑长一智,我总不能把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。
掐灭手里的烟,我在姜云肩头拍了拍,“我有点累了,你帮我照顾好娟姐,我跟赵萍回去休息。”
姜云叫我放心,然后转身去了病房。
接着我又把赵萍忽悠走。
然后我打听到温初玫所在的病房,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去。
她们带给我的伤痛,我要亲手加倍地还给她。
说来也是奇怪,温初玫虽然住在特护区,但房门口连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。
她是放心医院的治安,还是低估了我的报复心?
我顿时心生疑虑。
就在我站在柱子后面观察的入神时,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,捂住我的口鼻。
惊得我一阵挣扎。
“别怕,是我。”身后传来韩恪的声音。
我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“别出声。”他松手的同时在我耳边叮嘱。
我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,也不晓得他摁着我躲在粗壮的柱子后面看什么。
我又不能出声,只能耐心地等待。
几分钟后,温初玫的房门开了,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。
当我看清他们的脸时,我惊愕地长大了嘴。
男的是黑勇。
女的是裴丽。
裴丽笑着送黑勇离开,看那喜悦的模样,似乎得到了什么好处。
黑勇没乘电梯,从安全通道下的楼。
等裴丽进了病房,韩恪拉着我的手腕从另一头下了楼。
找个了安静的地方坐下,我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。
黑勇是纪金辞的人,他能出现在温初玫病房,只能说明一个可能。
纪金辞跟裴丽母女达成了某种协议。
这对纪燕回来说十分不利。
难怪病房外没有保镖,原来裴丽背着纪燕回干了见不得光的事。
手里被韩恪塞来一杯热饮,喝了一口我才暖和一点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敛住心事,我强行挤出一抹笑。
他在我身旁坐下,伸手解开我的发带,帮我捋好凌乱的发丝。
他的指腹很暖,接触我的头皮时,我浑身一松。
满腹的心事就这么被他压了下去。
我松懈地靠在椅背上,闭眼享受他带来的舒适。
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宠溺,柔声道:“在我面前不用强颜欢笑。”
我没说话。
他又道:“是纪燕回打电话叫我来的。
你也是的,出了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不通知我?
还一个人擅作主张,要不是我及时赶到,弄不好黑勇把你杀人灭口了。”
我好奇他怎么知道黑勇在温初玫房里。
还没问出口,韩恪就解释道:
“我在医院的停车场看到纪金辞的手下。
在楼下遇到姜云时,他并没告诉我纪金辞派人探望娟姐。
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,所以我悄悄上楼打探情况,没想到遇到本该回家却又无端出现在这的你。
你还真是胆肥,一点都不怕吗!”
喝了一大口手里的热饮,我无奈笑了声。
“我怎么不怕,难道怕就能躲过这些厄运吗?
明显是有人报复我们才撞伤娟姐,我们都猜出仇人是谁,我为什么还要任她逍遥法外?”
韩恪不留情面地在我脑袋上戳了一下,半是埋怨半是无奈道:
“纪燕回说你容易冲动,我之前还跟他争执过。
现在才发现他说的一点都没错,难怪他总是隐瞒你。
宝宝,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。”
我其实也知道自己很冲动,但温初玫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,我怎么能一味的退让躲避。
并且,在温初玫这种得寸进尺的贱人面前,躲避就意味着软弱。
可我明显会错了意。
韩恪又说:“你以后不准单独行动了,身边必须跟上一两个心腹。”
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,我问: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韩恪道:“对,出事了。纪燕回的傻儿子不见了。”
豆豆不见了?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在我脱口而出问他时,脑子里立马闪过我接到池娟受伤的消息时,纪燕回也接到一通电话的画面。
应该是那个时候,他接到豆豆不见的消息。
但他依旧保持镇定,还劝我冷静。
而我满腹心思都在池娟身上,态度恶劣地推开他,一个人又急又气地跑了。
那时候他应该也很焦灼慌乱吧。
我总是说他不理解我,我何尝又真正了解过他。
放下热饮,双手在膝盖上蹭了蹭,把掌心的濡汗蹭走。
我问:“豆豆是被人绑架了,还是自己走丢的?”
韩恪摇了摇头,面色严肃道:“我没多问。总之这事来的不简单。”
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,对韩恪道:“你帮我一个忙。”
韩恪眉头一挑,问:“你想叫我做什么?”
做什么?
下午我才把温初玫打伤,傍晚池娟就出了事,接着豆豆也不见了。
哪有这么巧合的事。
肯定是裴丽在背后作怪。
温初玫被我打得那么惨,她及时想报仇也得身体恢复了才行。
跟温初玫比起来,裴丽更加心狠手辣。
所以,她敢背着温磊把豆豆藏起来,或者送给纪金辞做人情。
同时又算准了,纪燕回重情义,不会对温初玫怎么样。
那么这个恶人就叫我当好了。
我对韩恪道:“趁裴丽还没心生防范,我们把她绑了。”
韩恪跟我默契十足,当即明白我的意思。
半个小时后,他的下属来了。
韩恪迅速做了方案,他的下属四散开来,然后跟我一起上楼。
我这边绑了裴丽,难保裴丽那边不会使坏,所以我一定要盯紧点。
凌晨三点多,韩恪的下属打来电话,说人已经顺利绑到地下赌场。
我心中登时松了一截。
站在窗边,看着申城的夜景。
漆黑的夜,闪烁着孤独的霓虹。
凄凉而又幽静。
我打电话给纪燕回,嘟嘟的连线声在这夜里格外响亮。
很快,他接通了,我问他豆豆找到了没。
“还没。但我已经有了线索。”纪燕回的声音依旧镇定。
他就是这么厉害,不管遇到什么总是从容不迫。
我有些累,靠在墙上,对他道:
“我把裴丽绑了,她或许知道豆豆的下落。
你在哪儿,我叫韩恪给你送过去。”
“好,叫韩恪送月亮湾来。”纪燕回许是真的着急了,他回答的干脆利落,并没责怪我擅自行动。
他子嗣稀薄,纵然豆豆是个傻子,毕竟是他的孩子,他怎么能不心疼。
虽然我不喜欢豆豆,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。
收了电话,我对韩恪道:“你帮我把裴丽送到月亮湾去,纪燕回想亲自拷问她。”
韩恪递给我一盒眼罩,显然是刚刚下楼才买的。
“你带着这个蒸汽眼罩,好好睡一觉。
明天娟姐还要动手术,你得养足精神才能照顾好她。”
韩恪总是这么心细,他就知道我见光睡不着。
池娟尚在监护室,屋里的灯是不会灭的。
接过眼罩,见韩恪要走。
这一刻我的情感极其丰富细腻,都有点不像我平时的作风。
我主动扑上去抱住他。
脑袋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,闻着属于他的气息,满心的不舍跟感动。
良久才低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
韩恪脊背变得僵直,声音又软又暖,“傻家伙,说的什么话,跟我还用得着道谢。”
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,这一晚特别矫情,眼睛又红了,心中也冒出一些奇怪又矛盾的情绪。
似乎舍不得韩恪离开。
亲自送他到医院门口。
直到他的背影钻进车里,我才跟姜云一起上楼。
实在是太困了,我靠在池娟的床边打了个盹。
早上七点多被量体温的护士吵醒。
池娟也醒来了。
即使睡了一整晚,她的脸色还是苍白虚弱。
她的神经也渐渐苏醒,疼痛又开始折磨她。
见她忍得汗水都要出来了,我急得问医生有没有身边法子可以缓解疼痛。
医生只是摇头,说止疼药打多了也不好,会影响手术时用药。
没办法我只好跟池娟说话,以此来转移她的注意力。
我把小时候跟白梅在清河镇的生活,挑了些有趣的,讲给她听。
慢慢的,池娟被我哄睡着了。
但我知道,她还是很疼。
所以我出去催医生快点准备手术。
虽然手术后也疼,但最起码池娟是在康复的路上。
跟医生交流完,我又想起豆豆。
摸出手机打给纪燕回,想问问他有豆豆的下落了没。
电话还没拨出去,我的手机响了,是一条微信。
发件人是韩恪。
我好奇的点了进去。
只是看了一眼,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对话框里是一个小视频。
明亮的地下赌场,韩恪拿着枪指着裴丽的脑袋。
裴丽面带微笑,嘴|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。
那不屑的表情,根本没把韩恪放在眼里。
韩恪被她激动,扣动了扳机。
裴丽脑袋上立马开出一朵花来,画面感极强。
她跟着倒在了血泊中,背后的墙壁上,全是夹杂着碎肉的血迹。
看完视频,我一下僵住了。
脑袋嗡嗡嗡的,像是有苍蝇在飞。
韩恪杀人了?
可他为什么要录下视频?
难道不知道这就是把柄吗?
心脏像是被谁捅了个窟窿,飕飕地灌着凉风,周身的血气都凝结成冰。
一时间我一点主意都没有。
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。
手机突然震动,把我从惊慌中唤醒。
屏幕上闪着“七爷”两个大字。
我忽然明白过来,这个视频出自谁手。
整副身子仿佛坠入深渊一般,绝望扑面而来。
我靠在墙上,哆哆嗦嗦接通电话。
那边传来七爷醇厚的声音。
“我的小白月,好久不见啊。”
我艰难地咽下口水,不想跟他兜圈子,气急败坏地问:“是不是你做的手脚?”
他笑的淡雅镇定,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听。
“小白月,没人告诉你,你发脾气时特别丑吗?
刚才我发你的视频,你觉得怎么样,是不是很震撼?
你说我若把它跟嫌疑犯一起交给警察,嫌疑犯要被判多少年?
啧啧,这小子还真是作,为了干掉自己的哥哥,连自己的爸爸都不放过。
倘若韩将军之前没有出过事,说不定,还有保住他的能力。
可惜啊,现在的韩将军实力大不如前。”
他说的越多,我心底越凉。
就连牙关都抖动起来。
我再也绷不住了,哭着问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那边是他呷茶的声音,喝完水他的声音更润了,却叫我莫名一阵恶寒。
“很简单。
你把纪燕回带到我的山庄来。
给你三个小时。
十二点之前,我没看到纪燕回人的话,我就把韩恪跟视频交给警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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